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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情

小時候因家境貧困,加上父親的外遇,我心中充滿著無奈與無助,自我形象更是殘缺不全,雖然在學校的成績很好,可是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,常常擔心所擁有的一下子都會失去,那時,小弟成為我發洩的對象,經常不分青紅皂白對他拳打腳踢。然而內心深處,我很盼望真能像兄長友愛弟弟般地對他好,例如偶而我會在吃東西時禮讓他,留給他一些好處;唸國中時晚回家,他都會等我,我會把一半的饅頭省下來留給他,看他吃得既滿足又高興的樣子,我心中既疼又惜,然而,一不如意,我可能又會變臉,接著又是一陣拳腳。

小弟讀高中時,有可能要留級一年,最簡單的方式是去向老師說情,但這樣沒面子的事我怎麼受得了?然而為了他的前途,我與大弟還是陪他一起去。

當天面對著失敗的結果回家,一路上三人默默不語,大弟看我的表情,知道一場暴風雨要來了,他立刻從我手中拿走雨傘,而且試圖緊緊地站在我和小弟中間,作為屏障,但仍然無法阻擋我的怒氣,我一拳重重的打在小弟頭上,小弟依然沒有說話,倒是他原有的歉意也隨著這一拳消失無蹤。這一拳使得我們兄弟間的感情幾近十年都冷冷淡淡。

後來他上了大學,我也出國唸書,我不太知道他在做什麼,交哪些朋友,書信的往來已經少得可憐,更不會談這些事。我回國後,他接著到澎湖服役,我們在電話的交談仍然有限,特別他又在熱戀中,加上對我成為基督徒的事很不以為然,偶而還要嘲諷我一番,令我心驚的是我感覺似乎會漸漸失掉這個弟弟。

一天,聽到他因病住進海軍醫院,對生命又毫無盼望,大弟與我在未告知他的情況下,搭機飛往澎湖探望他,三人相見,一時間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,他立刻拿出水果請我們。看得出來對我們的造訪,他很意外又感動。在馬公街頭的冷飲店裡,三個人談了不少,只是好像最重要的都沒說,也不敢說。為了趕飛機,我先叫了計程車送小弟回醫院,匆忙中我要大弟快快塞一筆錢給他,小弟拿著,好像要說些什麼,卻欲言又止。

澎湖之行後,家裡過年相聚的氣氛變得較為熱絡,特別因小弟軍中的假期不長,大家也跟著珍惜起來,不過我仍有著那麼一點說不上的感覺,好像欠缺了什麼似的,我經常把這件事放在禱告中,求神幫助。禱告中神一直讓我想起打了小弟那一拳,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,擔心處理不當傷口還會痛。

有一天與母親、小弟一起在台大校園裡逛醉月湖時,我的心思就是圍繞著那一拳, 好像他也知道似的看著我。我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一段往事,特別是在美國唸書時想起那一拳,常常讓我難過流淚。聽到這些往事小弟並沒有特別的回應,最後不知哪來的力量,我告訴他:「景洲,大哥對不起你,請你原諒我!」

此時,小弟轉過頭流下淚來,我握著他的手感動的說不出話來,只是一直
哭,我聽到自己哭出聲,小弟卻哭到沒有聲音。原來這一拳重到這個地步。

大概半年後,小弟談到我時說我是他「大哥」,我心中非常激動,因為有將近十年的時間他都叫我「翁景民」而不是「大哥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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